我哥出去玩儿了,我肯定是紧跟着。我穿衣服的技能和速度一点不比我哥差,我能把我哥拾给我的旧秋衣前后身都穿在自己的后背上,就连袖子也只护着胳膊肘,而让自己的肚皮在棉袄扣子缝隙间时隐时现。不过,玩着玩着,就有旧秋衣的衣角钻出来,成屁股帘儿了。
当我追着我哥的影子到了二伯家院里时,他家的老二富岭也趿拉着鞋出来了,揉着惺忪的睡眼朝我咧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儿:“瞧着吧,你就瞧着吧,他们那张纸,就是划着靶的那张纸,早让我妈给小三儿擦屁股了。”说着就缩着脖子嘿嘿嘿地乐开了。
这时,屋里传出了小三儿的哭声,接着就是二妈咧着嗓子的叫喊:“富岭!你干嘛穿小三儿的鞋?快脱下来!”
冬天,队里也没有活儿了。二伯就在家里拾掇零活儿。他家的院子里有一大垛棉花柴,他总是嘴里叼着那根半尺长的竹竿小烟袋,蹲在柴垛旁,把一颗颗叉叉巴巴的棉柴,一根枝一个叉地劈断,使整棵棉柴就像一个扯去了油布的破伞架子,这样,二妈烧火时就省了好多事。
我们六个孩子,一会在二伯家,一会儿又呼啦啦旋风似的滚到我家,不论是叫笑哭闹,还是登高爬低,二伯从来就不管我们,好像我们真是一股风,刮不刮他都照样干他的活儿。就是说他不像我爸或我妈似的,一会儿“别这样儿!”一会儿又“别那样儿!”闹得我们不论兴致多高,都只能止住,丢下手里的玩物,悻悻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那个扫兴劲儿就像一缕跳跃流淌着的溪水突然被一滩烂泥“啪嚓”一下给堵住了、搅混了、不再流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