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没有勇气再继续往下写你的祭文了,要想写尽你苦辣酸甜、令人啼笑皆非的一生,没有一部上百万字的长篇小说是完不成的。目前我的时间我的精力都不允许我再写下去。
爸爸,写了洋洋三万言我还是没法给你下个结论。那就不要什么结论吧,岁月会洗去一切幸与不幸的。只是我要最后问你几句话,爸爸,你的葬礼是太隆重了,你配享受这样隆重的礼遇吗?作为家长,你没创造过一个幸福哪怕只是平安的家庭呢,我认为你是不配享受这等葬礼的。不错,你生了一个咱们县志记有一笔的“名人”,可是仅仅生个可怜的名人这点功德就能对得起你的家庭吗?爸爸!
不过,还是愿你安息吧。在我临离开家乡的告别聚餐会上,我的四十多位同学你的四十多位学生已把四十多杯美酒洒在地上祝你灵魂安息啦。
安息吧,我的可怜的灵魂被撕扯了五十九年已经分裂为分子分裂为原子分裂为中子分裂为质子分裂为核子了的爸爸啊……
1987年4月草于丹东五龙背
我的大学——献给我的同学
——献给我的同学
一
我在跟风说话。风啊,风啊,大草原的风啊,快点把秋天接来吧,要不它还得七昼夜才能到来。
七天后立秋,那天,我们发毕业证。大学,虽说是函授的——被许多人称为“寒大”——寒酸的大学——毕竟是大学。现在谁不知道,要是没有大学文凭,简直就像当年家庭出身不好一样,往哪儿一站先就矮了半截。文凭和年龄,成了最值钱的两样东西,没见上上下下,各行各业都有人在弄文凭,找年龄?念过几个月的,算成几年;相当大于专的,想法弄成本科;肄业的要改成毕业;有的好像并没念过什么大学,不知怎么也找回了文凭。找年龄的就更有趣,为缩小一岁,把五十年不见的父老乡亲就请出来作证了,说当年参加革命岁数太小,怕不要才瞒了两岁。确实有人瞒了,可也着实有可笑的事,把岁数找回之后怎么比他弟弟还小一岁了呢?其实说这些与我何干,反正四年已经熬完,再有七天,文凭就要到手。为我高兴吧,大草原的风,立秋是我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