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做伪君子啊,这句尤为突出。小区里都是盛开的花和翠绿的树,他坐在一条长椅上,看着一个孕妇推着婴儿车从他面前走过,车里的孩子因为强光眯缝着眼睛,手里玩着一只小海马玩具。他下定了决心:如果再梦见一次姜丹,就去找她,看看她过得怎么样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二
距李页所住的小区二十七公里处,有另一个小区,远比李页的小区破旧,可是租金并不便宜,房价可能还要更贵一点,原因是这是一片学区房,姜丹就住在这里,带着她六岁的儿子。她的儿子名叫褚旭,极为聪明,性格霸道,姜丹为此十分头疼,不过她也明白,既然家庭里没有父亲,孩子的性格强硬点总比软弱好,至少不受欺负,不会让她内疚。姜丹的前夫和她是半个同行,他是证券法的律师,她是法理学副教授,本来他们是大学里的同事,后来他把工作辞掉,去律师事务所工作,薪水大增,在家里的时间骤减。姜丹对此是接受的,在北京生活,有钱和没钱简直是天差地别,何况又有了孩子。一年半之后,丈夫提出离婚,孩子和存款都给她,他净身出户,去跟别人结婚。姜丹没有问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 也没有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又什么时候走到了这么实质性的地步。既然她一直没有发现,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问。她相信以丈夫的智力,他应该很早就开始部署,在外面存了一些钱,甚至已经有了房子、车、定期的出国旅游。一个新的完整的家庭配备已经形成,他就在两个家庭之间面不改色地生活,直到另一个家接近完全成熟,他这条鱼就要跳到另一个鱼缸里去,把她搁浅在原处。姜丹迅速心算了一下存款余额和孩子成长所需花销,她自己平时没什么花费,她不怎么化妆,也没有买包的爱好。她有一辆斯巴鲁四驱的吉普车,是她结婚之前买的,因为她幸运地抽到了名额,自己出了一半的钱,父母拿了一半。现在住的房子租金不菲,因为在海淀的中心,离她的大学近,孩子将来上大学的附小也方便,这笔钱一直是她先生付的。她完全没有买房子的想法,因为那实在不在她的能力范围。褚旭在上一些兴趣班,有网球、绘画、游泳、国际象棋,都不便宜,效果也都不错,他精力充沛,敏于学习,如果因为钱的关系切断,对他不公平。姜丹说,你走吧,每年给我三十五万。丈夫说,就这样? 我确实很抱歉,人家把柄在手,我已回不了头了。姜丹说,每年给我三十五万吧。丈夫说,我每年给你四十万,从离婚那天开始算。姜丹说,好,我准备去上课了,我这两天带孩子住宾馆,你把你的所有东西运走。如果有东西找不到,你给我发微信,你有几件衣服在门口的干洗店,你自己去取,报我的电话号码就行。姜丹说完走出门去。在去民政局办理离婚的当天,两人又见了一次,说了几句话,关于协议的细节。之后每个月她把孩子送到他的车上,他带出去玩两天,但是她就不再跟他说话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