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乎众或从众,在存在形态上往往意味着湮没或沉沦于众;超越从众而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出乎众”,则意味着拒斥沉沦。在谈到圣人的内在品格时,庄子指出:“自埋于民,自藏于畔,其声销,其志无穷,其口虽言,其心未尝言,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沉者也。”[77]“陆沉”指隐于世俗之世[78],“心不屑与之俱”,则是虽与世俗共存,但依然保持个体意识的独立性,不随波逐流、人云亦云。按庄子之见,身可“陆沉”于世(隐于世),但心却不能沉沦于众,正是在与人共处中保持独立的意识,构成了个体“在”世的特点之一。
以“陆沉”为形式的隐于世,不同于离世。庄子对刻意标榜、以远俗为高的行为方式提出了批评:“刻意尚行,离世异俗,高论怨诽,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渊者之所好也。”[79]“刻意尚行”不免流于做作、矫饰,“离世异俗”亦不同于隐于世,而是表现为个体与社会之间的外在对峙或冲突,就其实质而言,这乃是通过否定社会以彰显个体。与之相近的存在方式是“避世”:“就薮泽,处闲旷,钓鱼闲处,无为而已矣。此江海之士、避世之人、闲暇者之所好也。”[80]“避世”虽然不展开为个体与社会的外在对抗,从而与离世、非世有所不同,但就其追求外在于社会而言,又和前者表现出一致的趋向。对庄子而言,这种离世、非世与避世固然有别于热衷世俗文化、政治的教诲之士、朝廷之士,但却并不是个体“在”世的理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