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大愿意再进桑菲尔德府。跨过它的门槛,就意味着回到了死水一潭的生活。穿过空寂的大厅,爬上黑魆魆的楼梯,走进我那间冷清孤寂的小房间,然后去见心境宁静的费尔法克斯太太,去跟她,而且只跟她一个人,一块儿度过这漫长的冬日夜晚,这就把我散步时激起的那一丁点儿兴奋整个儿消灭了,重又用单调枯燥和刻板僵滞的生活的无形枷锁,束缚住我的感官和才华。对这种生活的安逸舒适等等好处,我已经愈来愈不欣赏了。这时,要是能在极不安定的奋斗求生风浪中颠簸,饱受艰辛苦难经历的教训,渴望我眼下身在其中而又满腹牢骚的这种平静,对我来说,那该有多好啊!是的,这就像一个一动不动地在“超级安乐椅”[5] 里坐腻了的人去做一次长时间的散步一样,准会大有好处的。在我这种情况下想要活动活动,就像他那种情况下想活动一样,是很自然的事。
我在大门口逗留,在草坪上徘徊,又在行道上来回踱步。玻璃门上的护板已经拉上了,我看不到房子里面。我的眼睛和心灵似乎都竭力要离开这座阴暗的房子,离开这在我看来都是些不见天日的牢房的阴暗洞穴,飞向那展现在我面前的天空——那不见一丝云彩的蓝色海洋。月亮正踏着庄重的步履登上天庭,她从山顶后面出来,把那些山顶远远抛在下面,仿佛正在翘首仰望,一心要攀登上那像午夜般漆黑、深远莫测的天顶。在她的后面尾随着闪烁的群星。望着它们,我不由得心儿颤抖,热血沸腾。可是,一些小事往往就可以把我们召回大地,大厅里响起了钟声,这就足够了。我掉头撇下了月亮和星星,推开一扇边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