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中国人的卫生还是一个重大问题!”
陈文婕以事业家的口气纠正她道:“不。中国人吃饭的问题更大呢!”
陈文娣依然干呕不停,没有说话。男子们微笑着,也没有说话。往后大家又到试验农场宿舍、那座竹子和木板搭成的庞大的茅棚里看看。那里面也同样横七竖八地躺满了目前总算活着的人。这些人之中,不幸的何勤、何龙氏、何娇也在内,也许灵魂里面有着馨香华贵的东西,但外表却邋遢破烂,没有什么可看的。而那恶臭的气味,嘈杂的喧哗,比起办事处来,厉害十倍。他们同样捂着鼻子,提心吊胆,一言不发,疾驰而过。大家也同样不理他们。连区细、区卓、胡树、胡松这两对弟兄也混在人群之中,没有和他们相认。他们走出了那原来三丈来高,宽敞无比的庞大的茅棚,才觉着免除了闷气窒息的痛苦。这时候,浩浩荡荡,一片汪洋的震南村在他们的脚下展开了。李民天指着洪水里面的屋顶和树梢,不胜感慨地对大家说起话来道:“你们瞧,从这山脚下一直到那片树林子,都是咱们农场的庄稼——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改良新品种!有高产的丝苗!有肥大的银粘!……如今,粮食都溶化在水里面了,科学也溶化在水里面了,连你们大家的资本也溶化在水里面了!”大家向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一望,好像对于他那些幼稚的,小气的,书生味儿的语言提不起像他那样高的兴趣。陈文雄不落俗套地说:“整天躲在红尘世界里,如今忽然接近了大自然,真叫人有点茫然!我倒想起了一桩事:你们说水这个东西,是温柔的,还是凶恶的?是既温柔、又凶恶的,还是有时温柔、有时凶恶的?是表面温柔、里面凶恶的,还是里面温柔、表面凶恶的?”大家见他问得有趣,就按着各人的看法,七嘴八舌地争论了一番。笑乐了一阵之后,宋以廉忽然对大家提出新问题道:“你们谁能知道对着这浩瀚水景,这泽国奇观,我的心里头在想着什么?”陈文雄只徼笑,不说话。李民天猜他心里在惋惜着万顷禾苗,尽付东流,他说不是;陈文婕猜他心里在为子民百姓的流离颠沛而悲伤,他说非也;陈文娣说难道你在想着那些护堤值理、修基执事的可恨、可杀么?”他说更不对了。陈文婷使唤一种洞烛肺腑的犀利腔调说:“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是在那里想着怎样请领赈灾款,如何争夺救济粮,还能想些什么好事儿?”宋县长不慌不忙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