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羽毛牙签往那发紫的薄嘴唇上,点上一点儿水,便皱起眉头,马上退了下来。不过,在退下来之际,心里也曾掠过一丝自责,先前感到的那种嫌恶之情,在道德上理应有所忌惮,只是实在太强烈了。
其角之后,拿起羽毛牙签的是去来。方才木节示意的时候,去来心里就开始发慌。他素以谦恭有礼著称,向众人微微领首,便凑近芭蕉的枕旁,望着老俳谐师恹恹无力的病容,心里出奇的乱:既得意又悔恨,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虽不情愿,却不得不咂摸着。所谓得意和悔恨,就好比一阴一阳,互为因果,不可分离。
其实,从四五天前,谨小慎微的去来,心情就不断地为这两种情绪所困扰。因为,他一接到师父病重的消息,就从伏见乘船赶来,也不顾三更半夜,便敲开花屋家的大门,打那时起一直护理师父,可以说没懈怠过一天。此外,还一再恳求之道,让他找人帮忙啦,打发人上住吉的大明神社求神保佑病人早日康复啦,又和花屋商量添置要用的物品啦,所有这些千头万绪的事,全靠他一人张罗。当然,这是他自己揽过来的,压根儿就没想到要谁领他的情,这倒是不假。然而,等他意识到,是自己在尽心尽力照料师父,一下子便在心底大大滋生出一种自得之情。只不过在意识到这种自得之前,不论做什么心里都美滋滋的。行住坐卧上,没觉得有什么拘束。要不然,夜灯下看护病人,跟支考闲聊当中,就不会大谈什么孝道义理,抒发奉师如侍亲的抱负。可是当时,踌躇满志的他,一看出为人很差的支考面露苦笑,马上觉出一直平和的内心,陡然间乱了起来。他发现,心乱的原因,在于他刚刚意识到这种自得,以及对这自得的自责。师父大病不起,朝不保夕,自己一面护理,一面用得意的眼光,打量自家辛劳的情景,俨然一副担心病情的样子。——正直如他,免不了会感到内疚。